春分茶水潤人心
春天的風,輕輕拂過,喚醒正在沉睡的茶葉。
隨著春分時節一場雨露的降臨,那些低調的茶葉便悄悄地和春天相遇。它們,算是整個春天的茶葉接力賽中來得最早的一批了。
人們都稱贊其后的清明和谷雨時節的茶葉葉片繁茂、順滑,還分別賦予“明前茶”和“雨前茶”的美譽。其實,在春分節令前后的茶葉,也同樣獨有韻致。
春分的茶,是一種涌動春意的新生,經過寒冬層層的桎梏,終于,在春天有了一席光彩之地。而春分之茶,便是茶之舞臺上盎然的一枝春。
春分之茶,帶著一種由內而外的新。它們細小,柔嫩,微綠,是一抹嬌羞的春色。春分的茶,就如同一個個剛到城里的山里娃,正好奇地“打量”著這個世界。那嫩,嫩得纖細,嫩得柔美,是“春色撩人不忍為”的靜謐;那綠,綠得可愛,綠得澄澈,是一種純天然的底色,可謂出塵不染。
我的家鄉因茶樹眾多,素有“茶山”之稱。在每年春分到來之時,家鄉都會迎來一波“采茶風”。其實,這并非真的采摘茶葉,而是人們在種滿茶樹的梯田間進行拍照、打卡,只為了趕赴一場與春茶的約會,美其名曰“采茶風”。
其實,我一直很想嘗一嘗春分茶水的味道。因為,經過春雨潤澤后的春分茶,實在是美得誘人:茶尖兒細如針,但茶樹上卻并沒有看到舒展的茶葉。原來,兩片新芽還緊緊地纏繞、相抱在一起,只能隱隱看到那露出來的一丁點兒的茶的模樣來。這種茶,在農村地區也叫兒茶,是采摘不得的。因為,兒茶對于一棵茶樹來說,就如同母親般偉大,但它們更是新生,此后的繁茂,全靠兒茶的生長和獻力。一枚兒茶,可以在時間的醞釀下蛻變成一樹綠油油的茶葉,這正是春天的可貴之處。
不過,等到春分第二、三候時,倒是可以采摘一些春茶的。因為,茶樹上的茶葉已經躍躍欲試,紛紛揚揚地多了起來,有了春天的朝氣。剛采下來的春分茶,帶著一種悠遠沉醉的草木清香,其實,這種茶是可以放入嘴巴輕輕咀嚼的。茶葉的味道并不苦,而是一種帶著汁水的淡味,像如水般的君子之交。怪不得智慧的古人將“茶”字解釋為“人在草木中”,這是多么形象又多么浪漫啊,這份浪漫還帶著一份典雅。人與草木、與大自然的關系,并不是在草木之上,也不是在草木之下,而是在草木之中,這是一種相互融洽的關系,所謂一草一木皆為知己,從一片茶葉中可以看見古人的赤子之心。
茶以春為貴。而春分茶水的泡制也頗為講究。這種茶不宜用滾燙的開水沖泡,因為葉太嫩,味太淡,沸水易使茶葉變得軟爛,從而失去最珍貴的味道;也不宜用冷水澆灌,因為一則味道不顯,二則水冷傷胃。用三五成的溫熱水就剛剛好。陶瓷小壺配上陶瓷杯,泡至八九分鐘,茶味出,水也不燙,入水后的茶葉色澤更鮮,最宜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嘗。茶水從舌尖滑落腹中,這一番流程,如同一件藝術品般氤氳著無窮的魅力,可謂是人間至味有清歡。
有人習慣將采來的茶葉,炒制一番,以便于久存久放。不過,對于春分之茶,我覺得大可省去這么繁瑣的工序,品嘗茶葉之本味,才能與春分節令相匹配:平分春色,也平分茶色。
記得明代詩人高應冕著有《龍井試茶》:“天風吹醉客,乘興過山家。云泛龍沙水,春分石上花。茶新香更細,鼎小煮尤佳。若不烹松火,疑餐一片霞?!边€是古人雅致,吃茶也能吃出一片迷人的意境,不僅用小鼎煮新茶,還要松火慢烹,裊裊漾開的茶煙,如一片云霞輕飛曼舞。此間愜意與雅致,無不令今人羨慕。
裊裊茶煙起,春風撫人心。春分時節,是萬萬不能辜負了一杯色、香、味與韻致俱佳的春茶的。
管淑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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